广州等雨

 广州等雨
诗/李杨白梦

清明时节雨纷纷，就两天
雨就停了，广州就开始
继续等下一场雨（一场大雨）

接下来的雨季，会安排二十来次的
雨天预报，配之以 40% 到 80% 的
下雨概率不等。至少有一个
碌碌求生的人
他每天穿越这座城市， 避开
   每一场随机下派的雨

有一些人，他们坐在
小超市的收银台后面，雨季
有没有雨，他们都一样
坐着，坐着，不同的是，
有一些日子，他们
会提醒顾客把打湿的雨伞
放在门口
     才能进来买烟

还有一群人，只有下雨，他们
才会从各个地铁口如春笋般
15 分钟内长出来，用
  三到五倍的价格去
兜售便宜取货的雨伞。还有
一群人，他们宁愿
等雨停，和卖伞人形成对峙，
这是一种还没有数学家来研究
  的博弈：最后的平衡点是——
他们会一直等，等到雨停
即使是等到半夜十一点；
因为他们早已经把工资
  拆完预算：给房租、猪脚饭、
羊城通和一个月只能买一束
  的滞销鲜花

雨季过得很快，很快。并不是
  所有的城市都能实践
雨季在《辞海》里的完整定义。
广州也不可以。所以他们会说
广州的雨季很短，而不愿承认
广州没有雨季，没有曼谷一样的
雨季，没有西双版纳的雨季

然后，就如一个酝酿了一席话的人
才开篇没几句，他就因为夏季的
   毒日头，陷入
一场长达数月的眩晕。这些
没雨的日子里，广州的人会从水龙头
找水，从饮水机盛水，从各个
不同矿品牌的泉水瓶里
  喝水，广州的人坐车穿过珠江
或河涌，从异性的双唇之间汲取
唾液，从一些伤心的事情中
  研磨出几滴眼泪

大家都知道
这些等待在什么时候
   结束——阴谋在
菲律宾海或东太平洋的浪尖
开始筹划，云通告卫星
卫星让气象台从今年
  给台风要用的那批名字
挑选一个，铺天盖地的风雨
就开始大肆向陆地进攻。
大部分的市民提前两三天
才知道被侵略
  的警告，于是他们
快速地移动——要送完
今天的快递和外卖，卖完
今天的面包和鱼，然后
躲到屋子里，他们等的雨
来了，带着狂暴的台风
  来了

台风几乎没有找到一个
没有回家的人，它恼羞成怒
扯断新小区的树木，
把老旧的道路灌成水塘
把要分手的情侣封锁在
  一个房子里，他们可以
再吵一次架，或者
  再亲吻一次

广州的人都会这么等雨
台风总会带雨来吧。
除了 2022 年——
这一年的广州
没有一个台风登陆。
我一直翘首以盼，直到十月
  见证所有的台风
都死掉，我才诧然承认——
雨和我等待的一些其他东西，
今年都 不会再回来。

2024.4.18 凌晨，今日无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