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时间

《偷时间》
诗/李潘超华

早上10点38分,提前见完一个赶早班高铁的客户,我回到了公司楼下停车场。
我申请了一整个上午的外出,还有2个小时的放空时间。我可以回去工作,也可以在停车场下面补觉(是我应得的,毕竟我7点钟就出门,为了公司去见客户)。
在开车回程的路上,诗歌像幽灵一样,悄然冒出来,低声对我说:

嘿……你要把我写出来
不然,我又要死去了。

我回答说:

我为什么要写你呢?我没有灵感
没有题材。我最近没有哭。没有笑。
你可以去找,别的任何想写诗的人。

诗歌说:

就如恋爱的烦恼总会找到少年
房贷总会找到要结婚的青年人
你这两个小时的空闲时间,就
找到了我。你可以选择
再次创造我,也可以
选择再次杀死我。取决于你。

停顿了一会儿,诗歌又说:

你创造我,不需要目的
就如你被创造,也并没有目的
虽然你出生后,被起了一个名字
带着一个家庭的期待,被送去了
一间小学,一间中学,一间大学
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又一间公司
一场婚姻,一个孩子,又一个孩子
但没有这样的目的,你也能
存在。你走任何一条道路
最后都能成为你的目的。你可以
让我就地死去,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过问。反正你也
获得不了任何文学奖,也给不了
任何人安慰。我的死去,和
你的死去,都不会对宇宙
产生任何改变。你记录我的文字
也会随着,你的博客的服务器的
不再续费,以及你的读者的死亡,
一起死得干干净净。你不创造我
没关系的,这是更理智的行为,
是其他人更支持你、更希望你
去做的选择。

我说:

是的,谢谢你的理解,但其实
你不属于我,你会一直活着
在我死之后,甚至在人类灭绝之后
你不需要任何基因和文化传承
就能突然重新苏醒,找到新的人
新的物种,新的感情,新的文学形式
新的写你的人,你不是心脏,你是心跳
与其说你需要我,倒不如说我需要你
你让我有机会,在这首诗歌,署上
我的名字而已,和在旅游景区的石头上
乱写乱画的“到此一游”,没有什么两样。
这次短暂的对话之后,我们会
继续在这个分歧的路口分头走
我继续生活,你继续沉默(也可能
彻底死亡),下一次
你会在我下一次偷来的时间里
和我重逢,或者在我下一次的苦难
伴生出现,那时我再请你再讲一次
我的生活,可能这也是
你的生活的一部分。再见。

2023年9月7日早,广州天河,停车场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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